精致露营之后，“小众运动”这个词汇在网络上高频出现。更多人开始向往户外、渴望自然。飞盘、冲浪、腰旗橄榄球、陆地冲浪板、公路自行车、皮划艇、桨板……社会化媒体上有关小众运动的关键词搜索量呈几何式增长。“小众运动”不再小众。

  四姨是汽车与生活方式自媒体“慢速公路”的主理人。春夏季本该是她奔波于各个城市，忙于拍摄的季节，但这个3月再次反复的新冠疫情，迫使她停下了手头的大部分工作。其间，经朋友介绍，她前往上海青浦的岑卜村划了一次桨板。这并不是她第一次尝试这项运动，早年在塔希提岛旅行时，她便在海岛玩过一次，但很难来想象这项“洋气”的运动在上海玩起来会是怎样的体验。而当她置身其中时，目及之处都是翠绿色，阳光穿过茂密的枝丫零星洒向河面，让人仿佛身处雨林之间。于是她喜欢上了这里，坐上平稳的桨板，便可以一路随心而行，让它带你通往一片原生态的秘境。到了6月下旬，上海逐步恢复常态化出行。当她再次来到岑卜村的时候，见到的是一副全然不同的景象。车流人流几乎占满了这座小村庄，河道内船流如织，码头边的吉普车咖啡馆香飘四溢，农家院子里的乡村餐厅、沿着河岸坐落的咖啡小馆人头攒动……仿佛“瞬移”到了某个南方海滨小镇。此时她知道了，这里已经在小红书上被冠以“青浦亚马孙”的名号，成了网红村。

  “桨板最早是作为一种冲浪的救生工具，因此它非常安全，对大多数初学者来说十分友好。”四姨认为，这项运动的低门槛是吸引大批参与者的一个重要原因。桨板初学者一般先学习跪姿划行，习惯了水上平衡之后便可尝试站姿，基本上这些技能在初次体验的时候就能够迅速掌握。对于初级玩家而言，这项运动不但可以带你享受自然，也能够在一定程度上帮助玩家改善平衡能力，锻炼核心肌群；对于进阶玩家而言，难度更高的玩法层出不穷，桨板瑜伽、斗板、趴板、尾波滑水等，对体力的消耗也更大；而对于其中一部分玩家而言，这项平缓安静的水上运动，能让你的心灵获得短暂宁静，缓解压力，让自己远离喧嚣，融入自然，感知精神上的超脱……四姨告诉我们，水中的视角与岸上是截然不同的，玩桨板让她从平凡的光景当中发现全然不同的美。这也是其他类似的小众运动吸引诸多忠实玩家的原因。

  这一点在公路自行车上找到了共性。灵活便捷是骑行的最大优势，它可以带你在平坦的城市道路悠然前行，也可以带你深入山林之间，自由前行的过程中，你不会错过任意一道风景。随着上海黄浦江贯通岸线向两端不断延伸，滨江带将向公众开放慢慢的变多公共空间。每到清晨或日落，浦江沿线骑行道上的公路车骑手络绎不绝。大刘便是当中的一员，每周他都会有两次从浦东的前滩出发，一路向北到达杨浦大桥，再沿岸折返，或者乘坐渡轮到达苗江路的码头，再向西南沿岸前进。每次外出骑行里程都在50千米以上，耗时3-5小时不等。从事餐饮行业的大刘在今年（2022年）新冠疫情的冲击下，事业受到了不小的影响。在充满焦虑和无奈的那一段时间，大刘跟着朋友参与了一次某公路自行车品牌组织的周末沿江骑行活动，随即入了坑。“在公路车爆火的情况下，不少公路车品牌专卖店都陆续做起了骑行俱乐部，这给了不少新手一个体验这项运动和产品的机会，就像我这样，不少人都是从这里开始入坑的。”大刘回忆。黄浦江沿岸不少路段专设自行车道，骑行过程中不受车辆和道路的影响。在大刘最喜欢的浦东东岸绿道，对岸是外滩的繁华与喧闹，但他可以一路向前不用按下暂停键，速度加快的同时，风快速地从两侧耳旁掠过，烦恼似乎也随之消散了。他告诉我们：“骑车的时候能想很多事情，令我非常专注，不用被所有的事情打断。而眼前的美景在这一过程中把我治愈了。”相比于俱乐部组织的骑行打卡活动，大刘更喜欢独自骑车，网上也可以搜到上海各处骑友发掘的美景路线。

  除了像大刘这样追求运动带来精神快感的公路车业余爱好者，不少人则是公路车的“装备党”。在过去很长一段时间，自行车在国内都是作为通勤工具存在。随着自行车运动的普及，轻量化和破风性能为该项运动带来了极大的速度优势，大量使用重量轻且具有高强度的碳纤维构件便成为公路车的发展的新趋势。制造商们一再追求轻量极限，从车架开始，到轮组、车把、坐垫、坐杆甚至水壶架都采用碳纤维材料，因此整车重量能够轻松做到7千克左右，即使女性也能单手轻易提起。一辆中高端品牌如崔克、闪电的入门款碳纤维车架的公路车售价在2万元左右。此外，不少“装备党”们也会单独购买心仪的车架，之后便会花上几万元或者十几万元配置碳纤维轮组、一体车把，再搭配对自己最合适的套件（包括手变、刹车盘、前后拨、牙盘、链条和飞轮等），除此以外还有对应的功率计、锁鞋、骑行服、码表、头盔、尾灯等骑行配件。大刘告诉我们：“公路车改造能学习到的门道有很多。在这一过程中，不知不觉就能找到骑行爱好者的身份认同，同时能结识不少圈子里的新朋友。”

  的确，同样的运动爱好能够瞬间拉近人与人之间的距离。诸多小众运动中“当红”的“社交之王”一定是飞盘。老丁是杭州“去热汗”（GO SWEAT）户外俱乐部的主理人之一，业余时间负责俱乐部的社群管理，兼职作为飞盘和腰旗橄榄球的教练，也参与组织了部分飞盘的城市联赛。老丁的本职工作是在一家美式的体能训练场馆做教练，在2020年3月时才刚刚接触到飞盘运动。飞盘起源于美国，20世纪90年代，上海就成立了早期的飞盘俱乐部，这项运动其实在国内已经沉寂了十多年。正如大多数人一样，刚开始老丁并没有对飞盘产生多大兴趣，但后续通过网上的一些技巧分享、教学视频，发现了飞盘背后的乐趣所在——低门槛、弱对抗、强社交。

  “飞盘的准入门槛是比较低的。你知道基础的飞盘比赛规则，就可以参与了。”老丁介绍说，“在只有两个人的情况下，你也可以在任意一个空地进行传接盘的简单练习。如果你在一个足球场，有一群朋友，也可以打3V3、4V4或者是6V6这样的比赛。”但这看似简单的传接盘，如果想要打好，也一定要通过不断的练习来优化动作，提升反应能力。面对飞盘新人们，老丁一般来说都会详细地教授飞盘的动作技巧，包括握盘、传盘发力、出盘方式和接盘。再了解一些简单的比赛规则之后，就能开始一场比赛了。飞盘爱好者们认为，比赛当中最大的魅力并不是竞技，而在于“飞盘精神”——熟知规则、避免犯规及身体接触、公平竞争、态度积极、充分沟通。由于飞盘比赛当中没有裁判员，一旦产生分歧，需由两个队伍进行友好沟通，自主进行裁决。在社交层面上来说，就很容易体现一个人的个性与品格。有的人比较激进，为了得分不惜去犯规或者发生身体冲撞；有的人比较谦让，可能在自身获得极大优势的状况下稍微收手，让对方获得一次得分，这样对全场参与者来说都是一种鼓舞和激励。此外，一个好的团队配合，就是所有队友能完成好自己角色中的任务，传盘、控盘、盯队友，或是进攻防守，环环相扣，直到队友在得分区接到飞盘。任何环节的失误都可能会把进攻机会拱手让人。老丁认为，“飞盘精神”的精髓就在于大家一同来创造良好的文化和社群，当你认同飞盘精神之后，你会去追求一种正确积极的状态，而非单纯为了赢而赢，这是一种正能量。

  由于场地和人数要求十分相近，飞盘爱好者与腰旗橄榄球的受众群体高度重合。腰旗橄榄球由传统美式橄榄球发展演变而来，但不允许抱人和推人，避免身体冲撞。腰旗与飞盘的规则并不相通，比赛通常采取5V5或者7V7，两队轮流进攻，通过移动橄榄球进入对方得分区域。腰旗的比赛战术由每队的队长主导，别的队员只需根据队长指令去互相配合，得到球的队员根据队长的战术尽快跑到得分区，其间要避免身上的旗子被对手拔去，类似于“撕名牌”。因此，腰旗的跑动会更多，走位更灵活，对于参与者体能的消耗更大，对技术门槛的要求也更高，考验的是应变能力、团队协作以及领导能力。与传统团体竞技运动不同的是，飞盘和腰旗橄榄球作为当下年轻人所热衷的团队运动，注重队友和对手之间的互相尊重，比赛并不单单仅仅是为了得分和胜利，比赛过程中所体现的团队默契，以及随之带来的运动体验感才是最重要的。

  小众运动的大众化不仅形成了一种潮流，也是生活方式的复制与传播。在欧美国家，从运动发源历史，到运动消费文化，再到长期运动习惯，户外运动慢慢的变成了娱乐休闲生活中的重要部分。2020年，全球聚集性运动被迫按下暂停键。那些长期保有运动习惯的人随即开始寻找相对独立进行、私密性更强的运动方式，因而各种个体化、亲户外的小众运动迎来了一拨簇拥者。在中国，小众运动的推广者们在这个当下获得了新机遇。

  生煎是水上运动俱乐部“漫道户外”的合伙人，也是国家体育总局认证的桨板教练员。长期以来，桨板、皮划艇、独木舟等水上运动的推广大多是由线下俱乐部和水上运动基地来主导。作为上海最早一批创立的水上运动俱乐部，在今年（2022年）之前，俱乐部都以接待公司团建业务为主，散客群体仅占客户总量的10%。“根本原因还是早年的市场教育太少，散客对水上运动的接纳程度不高。大部分人对这些水上运动很陌生，觉得玩水存在一定危险性。但其实通过我们专业的指导，还是非常安全的。”生煎解释说，“许多年轻人已经不满足于陆地上的风景，有些人会把露营装备放到桨板、皮划艇或者独木舟上，去寻找更好的水域、更好的风景。”

  生煎的“漫道户外”水上运动俱乐部位于上海奉贤海湾国家森林公园内的水上森林营地。园内植被品种丰富，根据季节的变换呈现不同面貌。最为出名的是河道两岸的落羽水杉林，随着秋色由浅入深，水杉林便由青绿色到橘红色次第渐变，只要熟练掌握划水的方法和安全意识，一年四季都有玩水的乐趣。2020年开始，国家体育总局在上海、武汉、海南、桂林等多地开展了全国桨板教练员培训班，系统教授桨板运动的教学理论、专项技能，让更多人掌握水上安全与救生、救援等专业相关知识。“漫道户外”便是获得国家体育总局认证的水上运动中心之一，每周末开设桨板专项技能认证课程，已经陆续在上海各地区积累了一定的客群和口碑。学员们能够由此掌握桨板基础技能、了解水上旅行的各类安全事项，获得水域安全与否的判断力。这类课程所教授的安全和技能培训，主要都是为了玩家可以尽可能安全地在更广阔的水域进行水上旅行。为满足这些进阶型玩家的需求，一些俱乐部还会开发季节性的小众路线，比如生煎的俱乐部曾推出新疆额尔齐斯河、贵州乌江、杭州千岛湖、海南等地的定制路线。

  相比较之下，老丁的“去热汗”俱乐部则体现了更强的社群属性。从2020年最早只有四五十个人的社群，到如今已经扩大到五个500人的社群，俱乐部每周末都要开展五场飞盘活动、两场腰旗橄榄球活动，参与人数将近200人。每场活动通常要两名教练，以及专门的跟拍摄影师。除了俱乐部自身的品牌推广需要，所有俱乐部成员都能用这些动感养眼的照片在自己的朋友圈“秀一把”，这些瞬间的捕捉是非常非常重要的。老丁说：“很多人会发现原来我在运动过程中看起来是不一样的感觉。我们大家都希望抓拍到你更多运动的瞬间，找到你工作或者平常生活之外，全然不同的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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